只要在指尖上取一滴血,就可以完成数百项不同的化验。与抽一管血才能做一两项测试相比,这项技术对医疗界来说无疑是颠覆性的。
正因如此,十年前,该技术的发明者伊丽莎白·霍尔姆斯(Elizabeth Holmes)一时间被推上了全球最受瞩目的科技新贵的宝座。就像她伟大的榜样——苹果公司创始人史蒂夫·乔布斯(Steve Jobs)一样。
美国时间2022年1月3日,圣何塞联邦最高法院五楼4号庭审结束:
法庭宣判被告伊丽莎白·霍尔姆斯11项罪名中的4项成立:欺诈投资人和三项电信欺诈。这些罪名的每一项最高刑罚可达20年。60年的监禁生涯再向她招手。
伊丽莎白·霍尔姆斯出庭受审,左手拉着老公,右手牵着母亲
具体刑期将由主审法官决定 Edward J. Davila 在未来几周的单独听证会上决定。法庭目前还没有宣布判决日期。
霍尔姆斯否认这些指控。
今年37岁的霍尔姆斯,在去年,2021年生了她的第一个孩子,在宣读判决书时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。在离开法庭前,她只是与丈夫比利·埃文斯(Billy Evans)和父母抱了抱。
究竟发生了什么,让这样一位硅谷新秀瞬间变成了阶下囚?
硅谷神童
金发碧眼的伊丽莎白·霍尔姆斯,儿时曾随父母周游世界,甚至在中国住过。
2003年,19岁的霍尔姆斯从斯坦福大学化工专业二年级辍学创业,并创立了Theranos公司,致力于开发革命性的血液检测技术。
据霍尔姆斯自己介绍,公司名Theranos是个合成词,是取英文therapy(治疗)和diagnosis(诊断)的头尾部分组成。依照她的说法,公司就是要让人们与不治之症说“再见”。
Theranos公司研发了一款名叫“爱迪生”的机器,号称只在指尖上取一滴血,就可以完成数百项不同的化验——与目前采用的抽一管血做一两项测试相比,这项技术对医疗届来说无疑是颠覆性的成果。而且价格极其亲民:2.99美元检测一次。
Theranos号称,不管是是癌症、胆固醇还是糖尿病,只要手指尖取几滴血,Theranos的血液采集器(nanotainers)和血液诊断检测系统(miniLab)半小时之内即可得出诊断结果,“不需要针头,而且不需要采血试管”。
十年来全球最大的创投项目
众多重量级人物纷纷参与投资:德丰杰(DraperFisherJurvetson)、ATA Ventures和甲骨文公司创始人拉里·埃里森(LarryEllison)……
2013年,Theranos与全美最大的药品零售店 Walgreens 合作,在其药店内设立多个 Theranos 健康中心。
2014年,公司估值一度达到90亿美元,雇员超过500名,宣称已经能够提供200多项检测,并且获得在全美所有州运营的执照,被评为仅次于特斯拉的"改变世界的创业公司",是2015年全球评级最高的初创公司之一。霍尔姆斯持股超过50%。
霍尔姆斯本人也在30岁时首次跻身福布斯全球400最年轻女富豪的行列,被誉为“女版乔布斯”。因为当年,这名年轻的姑娘初出茅庐之时,她喜欢模仿偶像乔布斯穿黑色高领毛衣,并在公开场合讲话时刻意压低声线,显得更有男子气概。
2015年,她被福布斯杂志评选为全球最年轻的女性亿万富翁,同年,她又入选时代杂志2015年最具影响力100人名单。
那时的霍尔姆斯星光璀璨,一度风头无二。
一滴血骗局
2015年,31岁的霍尔姆斯完美的堡垒土崩瓦解。
《华尔街日报》的一篇报道石破天惊,指出Theranos公司的检测技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。根据公司前员工的匿名爆料,“爱迪生检测仪”根本无法给出可靠的测试结果。实际上Theranos的化验结果都是由实验室助理稀释血液样本,然后将它们放入西门子出品的检测设备中。
由此揭开了明星企业光鲜亮丽背后的秘密,包括检测结果不准确、报告存在违规和隐瞒事实等问题。
人们赫然发现,这家投资界热捧的科技公司实际上空有其表。之前的一些疑问——比如机器迟迟不见大规模商用,常有检测结果错误的传闻等——突然都有了答案。
一夜之间,伊丽莎白从科技英雄变成了过去十年来全球创投界的最大骗子。
哈佛医学院前院长杰弗利·弗莱尔对媒体表示,在2015年时曾经与霍尔姆斯共进工作午餐。当时就发现她非常自信,不过对几个关键的技术问题并不理解,但还是相信她并非故意设骗局。
2016年,美国药监局(FDA)随即对Theranos的多项调查开始,卫生部门关闭了该公司的实验室。福布斯网站将霍尔姆斯的净资产估值从2015年的45亿美元下调至零。
2018年Theranos解散。
2018年6月,霍尔姆斯和商业伙伴前商业伙伴和长期男友拉梅什·巴尔瓦尼(Ramesh “Sunny” Balwani)一同被捕,控罪是电汇欺诈和串谋进行电汇欺诈。
一滴血的悲剧
检察官办公室提供了29名证人,包括失望的前员工、愤怒的投资者和患者。在审判中,多名实验室负责人作证说,他们告诉霍尔姆斯公司的技术存在缺陷,但收到指令要淡化他们的担忧。他们说,与此同时霍尔姆斯告诉投资者,技术仍然按计划运作。
有一名孕妇因为Theranos的错误检测报告,流产了一名健康的胎儿。
检察官杰夫·申克(Jeff Schenk)在结案陈词中说:霍尔姆斯在欺诈和承认商业失败两者之间选择了前者。“她选择了欺骗投资者和病人。这种选择不仅冷酷无情,而且是犯罪。”
与此同时,霍尔姆斯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(SEC)指控“大规模欺诈”。最后裁定Theranos存在欺诈投资者行为,把10万美元营收虚报为1亿美元,骗取7亿美元投资。SEC据此向霍尔姆斯和她的公司提起诉讼,并禁止霍尔姆斯经营血液检测业务两年。
2018年3月,霍尔姆斯和SEC达成和解,她同意支付50万美元罚款,归还1890万股股票,放弃Theranos的投权,在未来10年内不得担任上市公司的高管和董事。
何以瞒天过海
在公司内部,霍尔姆斯是通过签订保密协议,威胁员工等方式,迫使员工长期为其保守秘密。
她在说服连锁药店 Walgreens 与之合作时,把制药行业巨头辉瑞和先灵葆雅的标志复制到演示文稿中。然而,这两家制药公司实际上早已拒绝与这家初创公司合作。
庭审中,检方还展示了她与投资者的两次电话会议的录音:霍尔姆斯自信地谈到进军超市和与军方合作的计划。“我们大致可以想象,霍尔姆斯最初是如何通过她的口才和心机,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大人物的青睐。又如何利用他们互为背书,使更多久经沙场的投资人掉入陷阱。”
案发前,Theranos的董事会中虽然没有科学家,但有两位前美国外交部长。
此外,媒体大亨默多克(Rupert Murdoch)向该公司注资了1.25 亿美元。
众多记者都相信了霍尔姆斯的谎言,热情地把他做成了世界级的创业偶像……
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,揭露她的《华尔街日报》也属于默多克的媒体王国。霍尔姆斯曾请求默多克本人阻止这些批评性报道,可惜并没有奏效。
反派传奇
霍尔姆斯本人一直否认自己是个骗子。她在庭审辩护时承认,在Theranos公司的运营中存在错误,但坚持说她从未明明知情却故意欺骗病人或投资者。她是一位不断奋斗、不幸失败的企业家。
辩护律师还试图将她描绘成一个被操纵者,将责任归咎于她的前商业伙伴和长期男友拉梅什·巴尔瓦尼。
说她受到比自己大20岁的男友巴尔瓦尼的精神虐待和性虐待,但巴尔瓦尼否认这些指控。
巴尔瓦尼预计将于 2 月受审。
最终陪审团认为,这位女创始人自己始终掌控着一切,她必须承担责任。
判决通过时,霍尔姆斯只是静静地坐着。作为一名企业家,霍尔姆斯失败了。不过她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梦想,成为了比苹果或谷歌的负责人更有关注度的名人。
创业变欺诈,坐牢不妨碍恋爱。霍尔姆斯申请保释,并在2019年结婚,新郎是27岁的威廉·“比利”·埃文斯,埃文斯酒店集团继承人。2021年7月,他们的长子出生。
霍尔姆斯案的欺骗级别之高、金额之大,堪比金融史上著名的伯尼·麦道夫案(Bernie Madoff)和安然(Enron)欺诈案。这位80后的金发美女,毫无疑问地已经像麦道夫一样,成为了名垂金融史的反派传奇。
而且,Theranos 案提供了美式商业犯罪的所有因素:模范企业家、勇敢的告密者、不受昂贵律师威胁的记者......
目前关于她的事迹,已经有两个关于审判的播客,一本畅销书《坏血(Bad Blood)》,一部 HBO 纪录片(《发明家:取血硅谷(The Inventor: Out for Blood in Silicon Valley)》)、阿曼达·塞弗里德(Amanda Seyfried)主演的系列剧《辍学(The Dropout)》以及詹妮弗·劳伦斯(Jennifer Lawrence)的一部关于狡猾天才的电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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